还记得小时候写“我的家庭”时总会有那么一句的开场白:“我在一个小康之家长大……”,究竟要怎么解释小康之家,我也不甚晓会了。渐渐长大后,我只知道我生长在一个还恰得供养我三餐的家庭,比起那些贫穷的孩子,我只能知足惜福。
对于生活于金钱至上的社会中,我秉守的生活理念是有钱就吃,没钱就挨挨饿,没什么大不了;至于做工赚大钱,这还是长大后的事情。
如今,我长大了。是吗?生活的压力日趋增多,“当烦恼越来越多玻璃弹珠越来越少,我知道我已慢慢的长大了”——红蜻蜓;长大就是这么一回事呗!不需要太多的理念、再多的证明,如此已经足够。
金钱渐渐在生活中扮演了比少年时更为重要的角色。一度尝试坚持自己伟大的想法,可是我发现它悄悄地背叛我、静静的受漠视、强烈的受边缘。究竟是什么出卖了自己,不过是为追求更舒适的生活、更踏实的爱情、更孝顺的举动、更潇洒的存在……一种有说不完的梗!你说,你还能不被自己出卖吗?
无论我选择哪种理念,都有它暗藏的压力。这一截,我逃不了。
羡慕别人是最好的自甘堕落,同时候也可以是最给力的自我激励,魔鬼和天使就那么的接近。或者如此说,除非我把原有的自己全然放弃,那么前者的压力自然就瓦解,我也不需要那么诚实、那么虚假的面对自己,从此,我只需要努力为自己而活,不,为自己舒适的生活而存在。
去年那一次绿野仙中的书展,我烧掉了七百零吉。五百零吉订购了三种中英杂志,两百零吉作了一次指纹测试。就是这种单纯的理念怂恿我从此要努力了解这世界的进展,懵懂懂为了一圆杂志梦(杂志梦是不晓得是中学几年级时对于能订购杂志的渴望),结果后悔莫及,因为如今已对那种热诚渐退。再来,指纹测试那回事其实是被那位指纹家给吸引的。他只看了我的指纹,就把我许多潜藏想知的未来给打开了。我报了名只求那答案,结果被商业化的接待员随口讲解打发,心甚不甘!
心中寻找的答案不过是究竟我要为什而活?我发现我现有的生活方式无法满足社会的要求与规范,我也想和多数一样地生活,有钱在身,始终是此生的保障。
常常经过车站、逛夜市,总难免碰上一些流浪街头的浪子、残障人士的乞讨、贫穷家庭的求舍。心中总会萌起这样的念头,为什么世界上会有如此多可怜的人!是他们懒惰的下场吗?还是社会发展底下的牺牲品。我算得了什么,我做得了什么;虽还称不上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,可是也来到了水深火热的处境,劫富济贫、慈悲为怀这种伟大的功业、德绩,就留给那些残存良心的人吧。是这么想,可是总徘徊于理想与现实的苛刻中,摸索。
最近看到了一个对穷人的新定义,新穷人。在《工作、消费、新穷人》一书中,当代社会学家鲍曼(Zygmunt Bauman)定义的“新穷人”是指:有缺陷的消费者(即有缺陷、有欠缺、不完美和先天不足的)。换言之,就是准备不够充分的消费者。这个定义下的“新穷人”,首先意味着金钱的极度匮乏。面对消费者社会所提供的各种多姿多彩的选择,这些收入仅仅只能维持基本生存需要的新穷人,无法购买、无法选择、不能掌控、难以从容。换言之,他们正辜负了这个购物中心到处林立的物质消费世界。
我想这正是我们现今大多人所掉入的圈子。新穷人,虽称不上穷人般需要挨饿,但他们在社会消费主义底下却又是成了面子的奴隶,而我也愿意成为这种奴隶。人与人之间为求物质上的荣誉而成为彼此间互相牢控牵制的奴隶,一种关系中以物质为情谊的奴隶谊。
没有人会去承认、也没有这个必要去承认,我们恰是生活在这样的处境中。现时代的面子压力。如果够淡定,做一做圣人还是求之不得的。
最终,按耐不住那种的压力,长那么大了,我还是第一次面试做工。很意外的、很幸运的,我被聘请了。销售员、四天工、一日一百零吉,虽然对于一个盛载贪婪理想的人来说一百实在甚少,可是暂时还是别无选择、惟有任人摆布。
穿上三星集团的蓝色衬衫,开始了毕生认为的首次工作。只能一个幹字形容,闷毙了!幹!也操无聊操乏味了吧!这就是第一天替人打工的心情。从来就会自我安慰的自己给了自己鼓励,既然都穿上了、也领他人的薪水,尽责是必然的职业操守;乐观积极的看待,体会享受着四天吧。虽然偶尔还会产生那种幹念头,可是还是以同样的安慰邂逅。
说实在的,这四天的工作感受最深的还是对新穷人处境的洞察,而且还是成了家室、甚或有了孩子的家庭的困境。
我是专售买三星电视的,电视怎么说也成了现代人家中必然的消费品。想想结了婚,家里竟然没有一架电视机,成何体统啊!再加上又是佳节临近的时分,亲朋戚友就来到访了,没有一架像样的电视机纳还说得上吗?到时脸要往哪摆!对呗?不是圣人的就惟有现实点了。
我虽然不是一只狗,但总能勉强地闻出一个人身上的钞票臊味、不然也能从其眉角探出银行数字,这种人也太鸟了吧!其实稍微有经验的推销员,少少都会有这种洞察力吧,只是能有良心吗?对别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,这句话怎么套在推销员的身上呢?就是说对顾客钱包仁慈就是对自己钱包残忍,总能明白吧?一个销售员薪金的高低怎么也离不了佣金的使唤吧。薪水要高惟有多卖几部电器,那么佣金也自然高了。
可这不好说。当你能够从一个顾客眼中看出他的购买能力,而你却又不断的怂恿他购买高品质高消费的物品,这难道不是一种试探性的谋杀吗?明明就能从他眼神中看出如果他买了这部电视机,那么他接下来的日子就得以面包度日时,你还能咄咄逼人吗?推销员的答案是:“这个顾客明明可以结帐了的,为什么你不结了他?”意即有种暗暗强逼他购买的意思。当然,最后的决定还是得留给那顾客的虚荣心来作崇了。
推销员:“这个顾客明明可以结帐了的,为什么你不结了他?”
我:“我可不想看他接下来吃面包度日。”
推销员:“楞了下!”喃喃自语的走掉。
我想他应该是在想,这人是幹他搞甚的!一点儿也不会推销之道!哭三小的嫩婴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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职业杀手
也许在推销员这一行,老板最不能聘请的员工不是害羞的,而是有良心的。
当一个有良心的推销员看到顾客脸上露出即将以面包度日的表
情时,
他会收口,说:“其实普通的已经很好了,你再想想吧!”
在行的推销员会把你原有的面包,只剩下面粉;或者骨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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算了吧,我在想有没有那么一天推销员也必须具备良心这一门训练?还是消费者必须具备面子这一门的课?不需要!这社会是不会接受的。
做工的期间也让自己对于爱情、成家立室有了个更具压迫的心魔。看着一对对面对金钱压力的新婚之人、看着皱眉头的父母亲,这样的未来还能会有希望吗?我还能有何奢想。是我把世界看错了,反说它欺骗我吗?
那种童贞梦想的爱情,其实还存在的,只是它似乎离我的心、好远好远;是我放弃了相信仍有刻苦耐劳、携手扶持的爱情。请容我自私的堕落,不需要有任何的同情。
当然,这次的做工,还是认识了些朋友。我不能说这四天不能建立起真挚的友谊,他可能比十多年的友谊来得更温馨。哎呀!我并没有珍惜。如果挽回,还来得及吗?我想是的。这是此次做工最大安慰的收获吧。